女儿和要同班的另一个女孩去市里参加唱歌比赛,起初说好由那位女孩的爸爸陪着她俩去。可是,送女儿出门,看着她瘦俏的背身,在我的视线里变成孤单的远行,我的心猛然像被谁的手揪了一把。
那座城市,照样会以陌生的面孔、陌生的气息迎接女儿,如果.....我惶恐起来,急促地对女儿喊:妈妈陪你去。女儿回头,冲我摇曳一脸的嫣然和明媚。
行驶的车上,两个女孩把头歪在一起,一会喃喃地窃语,一会又哧哧而笑,这样的情景恍如多年前我和我的同班女孩。我想这可能又是上天的安排,让我足履一段经历,让我依着时光去忆想一位天使般的姐姐吧。
高三的那年,为了在高考的独木桥之外,再开辟一条草莽小径,我和班里的学习委员,一个比我胆大、成熟的女孩报名去参加市里举行的电视大学考试。出发的时候,小城还披着晨霭薄雾,像惺忪在梦境边缘的少妇。我们坐在大班车上,同伴说她的姨妈在市里,让我和她吃住在她姨家里,我悦然欣喜的同时,直砸舌羡慕她有城市里的亲戚。
班车到达,站在市府的天空下,除了能从前门上人,后门下人的公交车和齐刷刷矮松围绕的街心花园让我新奇之外,那城市并没有我所预想那样优美和洋气。比如:白茫茫的阳光下空阔疏远的市区、被撒在街面上零散而寥落的行人、蹲踞在街角的破败泥坯房、觑在巷陌口的残墙断壁都给我乱糟糟的感觉。
随后,我们穿过长街短巷,绕过街心花园,从一条斜坡上下来,到了她姨妈家所在的邮电局平房小院,正好是中午。她的姨妈一家人热情随和,使我的拘谨和怯生很快消失。我享受了煤气灶上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热油抢拌的蒜泥黄瓜,那美好的味道胜过了那个城市给我初见的印象。下午,我和同伴去认考场,她折来拐去带我在马路和巷道里穿梭,就像深谙城市水性的黏鱼。看完考场出来,碰见了她的几个朋友,她支楞我先回她姨妈家,我的小心眼里憋着不快。
独自回去,我努力记想着来路。过短的巷子,往右手拐,再是街心花园,然后该上斜坡。可是,当我循着脑子里的线路,找到街心花园走向对面,却被一排商店挡住,那里根本没有斜坡,我有些心虚。朝马路下边走去,又见齐刷刷一圈矮松绕着的相同的街心花园,只是它通向八方的巷道对我来说纯粹是陌生的。一个坏念头唰地跳出来:我迷路了。
正茫然无措,老天做着暗示,头顶的灰云骤然聚拢,开始嘀嗒起雨了。情急之下,我将迎面过来的一个老人挡住,询问邮电局家属院怎么走,他摇头不知。我愈加着慌,放快脚步沿着街边朝前走,之后,碰见两个学生,上前打问,他们也含含糊糊,我的心成了乱跳的弹簧。站在那里,我朝各个街口张望。可是,就在我向着身后扫去一眼时,一个让我至今想来都呼吸紧促的情况出现了,在离我不远(应该有五六百米)的地方,有两个男人比比划划正指着我,并且就在我的目光和他们隐约相碰时,他们挪动步子朝我跑来,强烈的直觉告诉我,那两个人有着一股邪恶的气势和味道,我惊秫万分,忙转过身拼命往前跑。
跑了不知多远,我甩过头朝后看,那两人更加疾速地追。恐惧步步逼近,我已不知道去呼喊。稀拉的雨点、零星的路人、陌生的城市、阴浊的天气、我慌乱地跑,呜呜地哭,腿脚打软没有了力气。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一张黑压压的网擒住。
可就在这时,不知哪里来的一辆自行车猛得横在我的面前,一个声音急促地喝道:“快上来!”还没有分辨仔细,一个女人将我连拖带拉拽上了自行车的前梁,我哆嗦着身体倚住她的臂弯。车子飞快地行驶,她呼哧呼哧地喘气,窜进一个巷子,车子停下来,我瘫坐在地上。她蹲下来,用手臂半拢着我,然后说:“没事了,安全了。”我这才抬头看她,齐耳的短发,方型的脸庞,年纪稍大与我,一位姐姐的摸样。我抽泣着难以止住,她问我:“你是哪儿的?”我尽力清楚地对她说:黄弯。她语气加重起来:你们那个县城,我去过,而且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……”稍后,我的情绪和缓,便对她讲述了前后的经过。她说:你那样问路,人家知道你是外地人,就盯上了你。
后来,她推车送我回到邮局的家属院,天已经暗下来了,而那阵雨也已经出奇地停了。至于我是怎样和她告别,有没有说声谢谢,我已完全记不起来。
时至今日,已经二十多年了,我的女儿也出门来到这个城市。回想着那忽来忽去的云雨,想着突然而至的她。我都觉得那是上天对我的眷顾,派一位天使拯救了我。她的短发,方方的脸型,对我说过的话,我铭记着,我是多么渴念着想叫她一声姐姐。
但是,头顶看天,满眼的茫然无处。我只能在心里发出喃喃之语:姐姐,原谅我在这么多年之后才想起要找寻天使一样的你。姐姐,永远地祝福你!
作者:甘肃白银平川区 王淑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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